导 读

对于高调的权健来说，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除了媒体舆论的持续轰炸，公安机关也依法对其犯罪行为立案侦查。同时，整个事件引爆点——三年前去世的小女孩周洋再起话题，她的父亲表示起诉权健集团。

“其实做权健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人人都能成功……做权健是要心狠的。虽然负责的老师赚钱，但人看起来也是很憔悴。虽然只是说说话，但是要昧着良心……至于下面的人，被反复洗脑出不来的，有时候眼神也是迷茫，但是回不了头了。”一位曾经做过权健的人说。

这些话语，勾勒出事件涉事人的复杂情感、也暴露出行业的长久弊端。事实上，不仅权健自己遭了秧，还打开了行业的潘多拉，不少企业都受到了波及。比如本文的主角——天狮、碧生源以及汤臣倍健。

作者：阿斯顿

来源：铑财-铑财研究院

1月2日，联合调查组通报，经过前期工作发现，权健公司在经营活动中，涉嫌传销犯罪和涉嫌虚假广告犯罪，公安机关依法对其涉嫌犯罪行为立案侦查。

这意味着，6年前，被人民网、新华网等媒体先后报道涉嫌传销而屹立不倒的权健公司，这次遇到了大危机。极有可能，因丁香医生发表的《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文章而轰然垮塌了。

权健事件余波未平

“得知权健立案调查，我高兴得喝了两瓶啤酒，可惜我爱人依然不相信。”曾经被权健骗过的受害者家属说。

可能权健自己也不会相信，曾经通过不签合同、与经销商切割关系等方式，多次在诉讼中全身而退，这次怎么会被立案侦查了。

权健之前做的恶，报应未到而已。

12月25日，丁香医生发表了一篇《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的文章，迅速刷屏，并引起了广泛讨论。

文章称，权健，这家凭借天价保健鞋垫和负离子卫生巾起家的公司，在令人瞠目的7000 多家加盟火疗店的掩护下，花了14年，在中国构建起一个年销售额接近200亿的保健帝国。

伴随着权健帝国扩张，越来越多的参与者开始指控它实际上是一种传销模式，洗劫了工薪阶层的家庭财富。而受害者坠入深渊，发明、推广并从中得利的权健公司，总是脱身离开。

比如，周洋，一个四岁患癌女孩，在北京儿童医院化疗至肿瘤标志物接近正常水平时，权健出现了，宣称抗癌产品可以治愈周洋，在周洋吃了两个多月抗癌产品后，病情恶化，最后离开了人世。

当周洋奄奄一息时，她的照片、头像却离奇出现在各大视频网站、论坛、社交媒体上，说她已经在权健重获新生。

气不过的周洋父亲，把这家价值百亿的保健帝国告上法庭，结果官司却输了。

这么多年，状告权健公司的人，几乎没有成功者。此次终于走到立案侦查阶段，难怪有受害者家属不相信这件事。

据了解，除了对权健公司立案侦查，相关部门依法查处取缔不符合消防安全规定的火疗养生场所、开展集中打击清理整顿保健品乱象专项行动。

看吧，要动真格的，消防检查就好使。

受权健事件连累，整个保健品行业都受到了波及，上市保健品公司如碧生源、汤臣倍健股价都出现下跌走势。

天狮挑战忍耐极限?

而直销行业更是草木皆兵，唯恐有“卧底”进入自家门内。当然，目前处于风口浪尖的，非天狮集团莫属——权健董事长束昱辉曾在天狮工作过，而天狮也有直销业务，此前也一直受打着直销牌子从事传销业务的质疑。

1月2日，天津10部门宣布打击保健品违法行为，开展3个月专项整治。市场传言，下一个打击重点或许就是天狮集团。

天狮集团，李金元在1995年创办，依托天狮国内、国际业务，李金元一举成为天津首富。

而天狮集团，在发展20多年时间后，已经成为一家横跨生物科技、健康管理、酒店旅游、教育培训、电子商务、国际贸易、金融投资等诸多领域，融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于一身的跨国企业集团。

2017年12月15日，天津天狮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获颁“2017第六届天津市民营企业‘健康成长工程’依法纳税百强企业第41位”荣誉。

相比之下，权健2017年只纳税3500元。那么，会动天狮这样一个纳税大户吗?

这要看天狮直销业务，是否超出各界忍耐限度。

铑财从中国裁判文书网检索“天津天狮”，检索出传销案件1202件，而根据澎湃新闻去年9月检索统计，2009年以来，以“天津天狮”名义进行的传销活动引发各类刑事案件2781例，除了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定罪的案件，其他案件主要表现为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抢劫、过失致人死亡、故意杀人等，共导致155人死亡。

其中，2016年“5·31”天狮暴力传销致人死亡案此前颇受关注。90后新人不愿“投资”被强摁马桶，致男子窒息死亡。最终20名传销人员被抓。

2011年4月，54多岁的刘某应聘车间主任，被五名 “天津天狮集团”传销组织的成员强索“加盟费”。由于不配合，同样被暴力殴打致死。

2013年8月，天狮被媒体曝光招募广州南方医院坐诊医生充当产品“直销员”，向患者推销天狮保健品，天津天狮涉嫌跨区域经营和违规招募医生“直销员”被工商部门查处。

而在产品本身上，2014年12月，央视《焦点访谈》曝光天狮牌虫草菌丝体胶囊中并不含冬虫夏草，而是用一种叫做“弯颈霉”的东西替代。

从上述被爆出的问题来看，天狮早已一次次在挑战各界的底线。

只是时至今日，天狮牌虫草菌丝体胶囊还在京东，天猫销售。

铑财以“您认为权健事件中反映出来的问题，是否是行业共性问题?天狮集团直销业务的主要市场在哪里?是否按国家规定开展直销业务?有观点认为，直销就是带着牌照的传销，虽然这种观点很不客观，但是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直销业务合规发展的艰难之处，天狮集团是如何合规发展直销业务的?2018年贵公司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是多少?2019年贵公司战略发展重点是什么?”等问题询问天狮集团，天狮方面回函称“已收到您的邮件，并反馈相关部门，如有答复，他们会直接联系您”后再无下文。

而大家，都在期待着权健、乃至天狮的下文……

汤臣倍健躺枪

权健事件，也波及到了整个保健品行业。

可以说，2018年，汤臣倍健过得实在不轻松。只是上个月，2018年12月17日，受国家打击医疗保障基金骗取行为、同仁堂“过期蜂蜜门”等多重因素影响，汤臣倍健股价就出现了跌停。

刚缓过来神没几天，12月25日，权健事件发生，汤臣倍健股价再次一路下跌，颇受躺枪之苦。

在丁香医生发布权健文章后，方舟子在微头条上表示，丁香医生一面揭露权健，一面打着“科普”招牌推销汤臣倍健保健品，看来是行业竞争。即使要补充维生素，也不要买保健品公司的产品，而要买药厂的产品，因为保健品行业基本上就是一个骗人的行业，国内外都如此。

方舟子的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再一次搅动了行业之水。整个事件导向出现了分化，汤臣倍健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除了话题的爆点，汤臣倍健的龙头企业地位也是一重要因素。

资料显示，汤臣倍健创立于1995年10月，2002年系统地将膳食补充剂引入中国非直销领域，年销量超过1000万瓶，迅速成为行业的龙头企业。

2017年以来，在商业模式上，汤臣倍健实施大单品战略，实施电商品牌化2.0战略等，开启了新一轮的增长周期。

不过，目前汤臣倍健仍采取的“经销商+直供”销售策略，以经销商模式为主，2018年前三季度药店渠道收入占比超过70%，商渠道占比接近20%。

2018年12月27日，汤臣倍健发布业绩预告，公司预计2018年1-12月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9.20亿元至10.73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0%-40%。

从业绩上来看，2017年底完成业务整合和结构性调整后，收效明显。但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在于，依靠保健品购买套取医保是我国医保制度的重灾区。显然，国家医疗保障局要对此痛下杀手了。

业内人士称，保健品行业本身蕴含着巨大风险。从势能的角度看，也许汤臣倍健的跌停，只是价值回归的开始。

目前，汤臣倍健总市值240亿元，如果按业内人士判断，未来汤臣倍健市值仍将继续回落，恐难再吸引投资者追随。

阿尔法工场撰文称，涨的逻辑来自于保健品高成长和行业龙头这样的共识，但实际上汤臣倍健的估值已经体现了这一成长的对价。也就是说，此阶段的汤臣倍健，最多有持有价值，没有买入价值。

碧生源“不要太瘦哦”

按理说，做减肥茶的碧生源，是离权健最远的一个，其产品勉强算是保健品，在权健事件发生后，股价竟然也下跌了。

数据显示，1月2日，港股碧生源大跌19.57%，报0.37港元，最新总市值5.62亿港元。

除了市值从上市初的52亿港元瘦身到今天5亿多，在资产端，碧生源也瘦身了。

近日，碧生源公告称，附属公司阿利云山(北京)商务咨询有限公司拟5.55亿元人民币出售北京畅升商务咨询有限公司。目标公司将持有碧生源物业100%股权，碧生源物业为碧生源大厦的注册持有人。

碧生源公司董事会相信，出售事项是带来可观收入的良机。出售事项所得款项净额约为人民币5.2亿元，拟将1.2亿元用于补充集团日常营运资金，以扩张集团现有业务并增加市场投放;1.5亿元用于偿还贷款，以降低集团的财务成本;余下2.5亿元用于向公司股东派付股息，或用于潜在投资。

另外，2017年3月敲定的碧生源食品饮料全部股权转让事宜，将延迟至2019年8月31日完成，原因是买方中航拓宏仍需更多时间筹措资金，现阶段暂按支付履约定金和剩余代价两步走。

曾经依靠“不要太瘦哦”广告火遍大江南北，现在不得不依靠转让资产补充业绩，如此境遇让人唏嘘不已。

众所周知，碧生源主力产品，有碧生源牌常润茶和碧生源牌减肥茶，曾连续三次被中国保健协会评定为中国“十大最具公信力保健品品牌”。

碧生源以减肥、通便切入市场，依靠广告轰炸做火市场，通过药店商超占领渠道，殊不知，靠砸广告砸出来的市场，就像站在金字塔顶跳舞，一着不慎就会跌落。

2018年上半年，碧生源的营业额、毛利分別同比大幅下滑41.8%和48.2%。碧生源表示，本轮亏损的原因，乃是调整经销商的激励政策所致。碧生源方面降低了批量采购的折扣，奖励标准也从原来的“经销、分销销售业绩”转变为“药店销售业绩”。

销售不见起色，激励又打了折扣，碧生源主要财务指标下滑，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在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看来，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碧生源的命门在于，“碧生源产品已经卖了很多年，到现在也没有推出可匹配整个中国保健品人群核心需求和诉求的创新产品。”

这可以从碧生源的研发成本上看出些端倪。

2007年，碧生源的产品开发成本为0，到2010年该指标也仅有331万元。随着国内外竞品涌现，碧生源逐渐失去了市场。

铑财以“12月25日，医学知识分享网站丁香园旗下著名公众号“丁香医生”发布《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一文，直指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部分产品骗人骗财，其行为涉嫌传销。目前来看，其影响已波及整个保健品行业，碧生源如何看待此次事件?权健事件对贵公司有何影响?碧生源股价近日跌幅超过20%，请问原因是什么?”等问题询问碧生源，截至发稿并未收到回复。

骗子太多，傻子不够用了

如果像方舟子所说，“保健品行业基本上就是一个骗人的行业，国内外都如此。”那么，现在的境况是，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了。

这个世界上，骗子一直很多，传销公司靠画饼，骗外人钱财，而打着直销旗号的权健，用可以吃、能治疗前列腺炎的卫生巾等奇葩产品，把内部人、外部人一起骗——有知乎用户称，去权健总部开会住的酒店、甚至开会的会场，都需要自掏腰包，组织一趟新会员去总部开会，一趟就得花个几万块，同行互相打趣说“权健是个开酒店的”。

傻子不够用了，一方面是因为骗子越来越多。自2005年《直销管理条例》和《禁止传销条例》正式颁布实施后，截至2018年5月，直销行业中已经公示受理的企业是46家，91家直销公司已经拿牌。此外，约有260家企业已经提交了申牌材料。

而直销就是拿着牌照的传销，这一直是行业公开的秘密。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天狮会出现暴力传销致人死亡案，也能解释见个女网友而已，谁料到竟落入传销窝点的傻小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

一方面是因为傻子们通过吃亏上当，变成了聪明人。加入权健后2周喜提宝马，卫生巾抗癌防癌，但凡学点相关知识，谁会相信呢?

比如，朱丹蓬就直接指出，“以前消费者空有减肥意识，没有减肥知识，这曾是碧生源依托的红利之一。过去，人们减肥方式比较单一，对于通过摄入有药物作用的食品来瘦身的方式较为迷信，也很相信广告的效果，因此碧生源减肥茶很受青睐。但现在，消费者更关注减肥茶成分的健康性和减肥方式的合理性。比如碧生源主推清肠效果，而很多观点都指向依靠类似于泻药的作用排脂的方式是不科学的，这就会对消费需求造成负面影响。因此，光靠广告吸引、说服消费者是不够的，还需要打造品牌的专业化。”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直销行业此轮将受到一次清洗，这是一个好事情。

中国直销业研究课题组组长秦永楠表示，只有经过国家商务部的批准、工商总局和其他有关部门的检验的企业，才是合法注册的直销公司。只有取得了合法的直销牌照，才能合法从事直销。商事改革的过程，不是一个监管部门来决定的。行业需要规范和引导，政府才能有效地监管。

因此，从“暗的”运作，纳入到“明的”监管，把想做直销的正规公司尽可能纳入监管当中，比让他们留在灰色地带，更有利于行业的发展。

而保健品行业，尤其是那些产品靠谱的保健品公司，应通过品牌专业化走出聚集起的行业口碑阴霾。《健康中国2020规划》中也提到，预计到2020年，中国的医疗健康产业规模将达到8万亿，接近届时中国GDP的10%，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国民经济支柱。

对于保健品公司来说，只要他们的产品经得起考验，大健康产业就不应该将他们拒之门外。

在铑财看来，无论是天狮，还是汤臣倍健、碧生源，作为细分领域的领军企业，都应明白影响越大、责任越大、风险也越大。要想降低风险，就需锤炼内功，加强研发实力，改变重广告、轻产品的做法，以好产品扩充市场规模，创造持续性利润增长点。这样才能减少躺枪的几率，拓宽加深竞争抗风险的护城河。权健事件，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希望此次震荡，能够引发行业企业的深刻思考。凤凰涅槃，也未可知，铑财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