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采隐忧背后,生长激素靠“滥用”生长?

但生长激素真的打打也无妨吗?事实上,注射生长激素后,可能会有甲状腺功能减低、糖代谢改变、股骨头滑脱坏死、特发性良性颅内压升高等不良反应。因此,生长激素有严格的适应症和禁忌症,糖尿病患儿、骨骺已经闭合、严重全身性感染等危重病人、活动性肿瘤或活动性颅脑损伤、孕妇及哺乳期妇女都不适宜使用生长激素。

5月20号左右,一份《广东省医疗保障局关于共同开展省级药品和耗材超声刀头联盟采购工作的函》(以下简称“函件”)开始在业内流传,涉及到重组人生长激素(以下简称“生长激素”)或将被纳入集采。

本以为市场早已习惯了常态化的集采,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让人出人意料。5月21日,靠生长激素单品打天下的长春高新股价跌停,为安抚投资者,5月25日晚,长春高新高层宣布增持,但效郭并不大,5月26日之后长春高新连跌两天。

另一家生长激素概念股安科生物也应声下跌,5月21日当天大跌13.06%,虽安科生物也在周末出了公告称尚未接到任何政府单位关于集采的书面文件,但截至5月28日收盘,几天内,安科生物的股价也是跌多涨少。

这两家企业的核心品种都是生长激素,也都靠生长激素“一招鲜吃遍天”,长春高新靠生长激素坐享“东北药茅”美誉自不必说,安科生物最近一季度涨幅也颇为壮观:在网传函件出现之前,5月18日,安科生物董秘、资本运营总监李坤在投资者接待日活动上表示:安科生物2021年一季度生长激素水针的销量,已经超过了2020年全年。

话到此处,生长激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带来如此规模的业绩?

“时间的朋友”遭遇集采隐忧

生长激素诞生在1956年,美国波士顿内分泌专家Raben从人垂体中分离和提纯生长激素(hGH),并随之应用于治疗生长激素缺乏症(GHD)。此后,生长激素的商业化与生物科技传奇企业基因泰克有关,1981年,基因泰克利用大肠杆菌(E. Coli)包涵体技术研制出含192氨基酸的基因重组人生长激素——Met-rhGH,此后由于副作用大而被淘汰。

1985年,体外成功合成重组人生长激素(rhGH)诞生,其无限量产使hGH的大量临床应用成为可能。美国食药监局(FDA)继1985年批准hGH用于儿童GHD之后,先后批准其应用于慢性肾功能不全肾移植前(1993 年)、HIV感染相关性衰竭综合征(1996年)、Turner综合征(1996年)、成人GHD(1997年)、Prader-Willi综合征(2000年)、小于胎龄儿(2001年)和特发性矮身材(2003年)等。

国内生长激素的研发也没有落后,1998年,第一支国产生长激素粉剂上市,2005年国产第一支水剂上市,而它们的生产厂家正是长春高新的子公司金赛药业,其创始人金磊曾在基因泰克工作多年。

凭借着生长激素,多年来长春高新股价一路高歌猛进,最让市场津津乐道的故事便是,一位“大妈”在2008年买了5万元的股票,13年后去销户发现账户余额为500多万,这支股票就是长春高新。

这个案例大概给“时间的朋友”下了一个注脚,但为何一个网传的函件,就能让“时间的朋友们”突然大跌?这与企业对生长激素单品种过度依赖不无关系。

按照长春高新2021年年报,报告期内实现净利润30.47亿元,其中金赛药业为净利润贡献了近28亿元。金赛药业主要的产品就是生长激素,其生长激素有三种类型,分别为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水针剂)、注射用重组人生长激素(粉针剂)、聚乙二醇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长效水针剂)。其中,水针剂占业绩大头,收入中粉针占比约8%-9%,水针70%多,长效水针占比增长到12%-13%左右。

相比之下,生长激素龙头第二位的安科生物对生长激素的依赖度相对低一些。2020年,其生物制品占营业收入比重为52.63%,这里的生物制品主要就是生长激素。但从安科生物后续管线来说,生长激素依然是布局重点。安科生物的短效水针于2019年9月上市,其长效水针2019年已完成临床研究,有望2021年获批。2021年2月8日,安科生物发生长激素针对儿童特发性矮小的适应症,被纳入优先审评程序。

不过,大蛋糕无人不眼馋。目前,特宝生物的Y型聚乙二醇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已经处于临床III期,预计2022年上市。维昇药业一款人生长激素进入临床三期,天境生物一款长效重组人生长激素也已经进入III期临床,亿帆医药一款长效生长激素也已经获批临床。此外,重组粉针剂跑道上还有海济生物、上海联合赛尔、深圳科兴等公司,纷纷剑指生长激素市场。

而外企也把目光转向了重组生长激素,此前由于合规等原因,重组生长激素全球市场第一的诺和诺德在国内该领域业绩有限,2020年7月,诺和诺德与华润三九签约,共同推广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相当于诺和诺德只管出产品,华润三九去做销售和推广。以老牌自诊药企华润三九的销售网络,对于长春高新来说,想必也是难缠。

因此,虽然长春高科和安科生物都称未接到集采正式文件,但生长激素纳入集采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一来,带量采购的函件虽然不能证实,但也未证伪。网传函件版本中称“相关省份需要在5月22日给予回复。”这意味着省际联盟邀请也刚开始不久,企业尚未收到正式文件通知也属正常。而且,网传的函件是省级联盟带量集采,并非国家层面带量集采,而广东省医保局并没有提到这项工作一定要求三家生产企业以上。

同时,生长激素尽管只有一个适应症被纳入国家医保目录内,但被纳入医保目录内的药品,实际上已经属于治疗类的药品,而且生长激素此前已经被纳入一些省份的医保,最重要的是,生长激素的销量很大,在这几种情况叠加下,生长激素被纳入更大范围的带量集采,也是时间问题。

5月31日早上,界面新闻记者致电长春高新,长春高新表示截至目前还未接到网传集采函件相关正式通知。此前提及的私立医疗机构主要指民营医院、门诊类的医疗机构等,目前在合作门诊规范性方面没有问题。

行业媒体“健识局”此前报道称,据2021年的一次机构调研,金赛药业的生长激素销售集中在一、二线城市,占其销售收入6成以上的地区,包括浙江、湖南、北京、上海、广东,而安科生物销售额的主要贡献地区是湖南、四川、江苏和广东。生长激素销售的重镇,与以上函件中联盟地区省份有重合,而且随着一线城市新生人口渐次走低,生长激素销售区域势必下沉。

野蛮生长与背后风险

但生长激素概念股在高歌猛进的同时,生长激素是否在国内被滥用、为何被滥用,也一再引发争议。

生长激素在中国获批的适应症是原发性矮小症,这种病症的发病率并不高,2016年,知名儿科教授叶义言曝光长沙贝诺医院对儿童滥用生长激素,他曾向媒体表示,由疾病导致的儿童身材矮小症其实并不多见。

据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内分泌科对523例身材矮小儿童病因分析显示:其中只有115例患有生长激素缺乏症,占总数的21. 99%。北京301医院内分泌科主任、中华医学会内分泌学会前主委母义明介绍过,生长激素缺乏性矮小症发病率大约为十万分之20-25之间。

实际上,生长激素的推广重点并不在公立医院,而在其他医疗机构。5月21日长春高新对外披露里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其重组生长激素大概30%以下在公立医院销售,70%以上在其他合作医疗机构销售,预计未来在民营医疗机构销售占比会进一步提升。

据长春高新2020年年报,销售费用约为25.9亿元,占据营业收入的30%。而安科生物2021年一季报显示,报告期内,其销售费用为1.7亿元,同比上涨了48.65%,主要用来加强市场推广。

民营医疗机构对生长激素合规性和监管要求要相对公立医院更低,因此,与上市公司们高企的销售费用暗相呼应的,是生长激素在推广中的灰色地带。

《半月谈》杂志曾暗访,有的医院里,医药代表穿着白大褂向家长推销生长激素。孩子刚刚4岁,医药代表就劝说家长给孩子打激素,并且要注射2-5年时间。医药代表还会用终身提成、高额回扣,引诱儿科医生滥开处方,很多家长担忧孩子身高不够,“输在起跑线上”,抱着“打打也无妨”的心态注射生长激素。

但生长激素真的打打也无妨吗?事实上,注射生长激素后,可能会有甲状腺功能减低、糖代谢改变、股骨头滑脱坏死、特发性良性颅内压升高等不良反应。因此,生长激素有严格的适应症和禁忌症,糖尿病患儿、骨骺已经闭合、严重全身性感染等危重病人、活动性肿瘤或活动性颅脑损伤、孕妇及哺乳期妇女都不适宜使用生长激素。

在应用生长激素过程中,应每3-6个月在儿科内分泌门诊监测治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主要检测的内容有:生长发育指标、甲状腺功能、血清类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空腹血糖和胰岛素、肝肾功能和肾上腺皮质功能、骨龄、垂体MRI,以及药物不良反应的发生。

在所谓的下沉市场,在三线城市开外的县市,家长们对孩子未来的焦虑是殊途同归的,生长激素野蛮生长,注射生长激素的儿童能否规范用药并保证定期随访复查?推广扩张背后,潜在的风险又由谁来承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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