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工业大麻概念在A股市场着实火热了一把，在相对冷清的行情下，凡是跟麻沾上点关系的股票都能收获一轮疯涨。然而，就在概念的热度已经过去时，有一家上市企业不惜放弃原定的产业链整合计划，豪掷4亿元重金，赴美种植工业大麻。
9月16日，莱茵生物(002166.SZ)发布公告称，拟将原本用于“甜菊叶标准化种植基地建设项目”的3.3亿元资金变更用途，将投入“工业大麻提取及应用工程建设项目”。
公告称，莱茵生物预计将对“工业大麻项目”投资5818.1万美元(折合人民币4.18亿元)，项目预计将建设18个月，建成后预计能够每年处理5000吨大麻原料。
目前，该项目的投资计划已经在广西发改委进行备案，莱茵生物已通过美国子公司LaynUSA, Inc.斥资210万美元在印第安纳州杰弗逊维尔市RiverRidge商业园区购得了土地148亩用于项目建设。
印第安纳州位于美国中北部偏东的位置，该州气候温和多雨，适宜农业发展，是美国的农业大洲，国际制药企业礼来制药的总部就位于印第安纳州，莱茵生物将此处作为大麻事业的基地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市值仅有46亿的莱茵生物并不是一家土豪上市公司。据其刚发布的2019年半年报，莱茵生物目前账上的货币资金为3.7亿元，流动资产共有16.2亿元。也就是说，此次用于建设大麻提取物项目的4.18亿元，相当于其账上货币资金余额的113%，约合其流动资产的25.8%。
为了这次远在大洋彼岸的新项目，莱茵生物似乎已经赌上了老本。这不禁让人好奇，工业大麻为何有这样的魅力，让一家上市公司孤注一掷地进行海外布局?
甜蜜却难做的小生意
莱茵生物成立于2000年，在2007年上市。自成立以来一直从事植物提取物的生产，主要是产品用于替代蔗糖作为甜味剂的罗汉果、甜叶菊提取物，用于制作抗禽流感药物的八角提取物和抗氧化的葡萄籽提取物等。
到目前，植物提取物在中国都算一个小众的行业，中成药、保健品养生和低糖饮食都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概念。而自从上世纪80年代，植物提取物的消费就已经在欧美和日本流行开来，欧洲的制药企业用植物提取物制作药剂，美国、加拿大和日本则用其制作营养剂、保健品和化妆品。饱受肥胖、高血压和心脏病困扰的美国则是低糖甜味剂的消费大国，也是我国植物提取物的最大市场。
正因如此，植物提取物在我国属于外向型经济，每年的产能大量用于出口贸易。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我国植物提取物的出口额为23.68亿美元，其中占比最高的便是甜菊提取物，出口额为2.6亿美元，占比为11%。
莱茵生物的财报显示，罗汉果提取物和甜叶菊提取物是其最主要的两个产品。其中罗汉果提取物的甜度为蔗糖的150-300倍，低热量;甜叶菊提取物的甜度为蔗糖的250-300倍，不含热量，被誉为世界“第三代天然零卡路里健康糖源”，在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非常受欢迎。
而我国的无糖甜味剂市场并不成熟，消费者对于天然无糖甜味剂的需求并不旺盛。据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数据，我国的饮料中无糖饮料仅占3.2%，且主要使用人工甜味剂三氯蔗糖，因此，包括晨光生物(300138.SZ)和莱茵生物在内的植物提取物企业都以外销为主。
2014年至今，莱茵生物每年的植物提取物收入约为3亿元左右，外销比例为71.4%~85.7%。而据莱茵生物的招股书，即便是其小部分的国内业务，销售对象也多为行业的出口商。因此，即便是莱茵生物已经在行业内小有名气，也难以为中国消费者所知。
另外，植物提取物这门生意也不像它的产品那样甜蜜，无序竞争和资源限制一直困扰着身在其中的企业。
或许是因为国内尚未形成规模化的市场，莱茵生物上市时尚未有对应的监管部门，而行业本身也缺乏技术和资本壁垒。因此，这个行业进入门槛较低，企业众多，行业高度分散。据中国保健品进出口商会统计，目前国内从事植物提取物生产和贸易的企业超过2000家，从事进出口贸易的企业超过70%，且其中主要为仅能生产几个或十几个品种的小企业。
一个仅有百亿产值的行业，却有超过2000家竞争者，植物提取物行业的竞争激烈且无序。莱茵生物在招股书中曾经提到，植物提取物行业存在“为了生存而恶性竞争”的情况，大量企业“依靠粗制滥造、低价抢滩等手段钻营取巧，行业尚未形成良好的市场规范”。
另外，植物提取物行业的上游是种植业，而我国的农林产品在农药残留、重金属含量方面存在一些问题。同时，农林产品的生产具有周期性、区域性及季节性，价格和供应量都具有不稳定因素，这些都为莱茵生物的经营和利润带来了不确定性。
财报显示，莱茵生物2014年以来的收入一直呈现出不小的波动，没能形成稳定增长的趋势。自从2012年承接了桂林的防洪排涝工程项目以来，收入更加依赖非主营业务，随着该项目接近尾声，莱茵生物的收入更是在2018年出现了21.5%的下滑。
小小的莱茵，大大的梦想
为了控制上游原材料的价格和质量，莱茵生物选择了自己建设植物种植基地。2018年4月，莱茵生物召开了股东大会，拟以配股的形势募集4.95亿资金，并投入3.5亿元进行甜叶菊标准化种植基地建设项目。原计划中甜叶菊项目的投入为工业大麻项目计划投入的83.7%。
然而，就在股东大会召开后的8个月，也就是2018年12月，美国颁布了《农业法案》，工业大麻种植在全美实现合法化。
需要解释的是，工业大麻与在中国被严格禁止使用的娱乐大麻是不同的植物。娱乐大麻中富含能够致幻的活性物质四氢大麻酚(THC)，而大麻按照THC含量可以分为三个等级，其中THC含量<0.3%的是工业大麻，没有致幻作用。而工业大麻中富含的大麻二酚(CBD)能够起到镇痛、放松和缓解焦虑的作用，被用于制作抗抑郁药物，部分食品饮料和化妆品企业也在探索工业大麻在产品中的应用。
目前，工业大麻的CBD提取物在美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95%含量的CBD产品售价为5500美元/公斤，生产厂家的毛利在80%以上。而2014年以来，莱茵生物植物提取物业务的毛利率为19%~28.4%。
花差不多的价钱进行种植项目投入，是挣美元还是挣人民币，是稳定现有业务的原材料价格还是开拓高利润的新项目，这个选择对于莱茵生物来说似乎并不困难。
事实上，中国实际上是大麻的原产地之一，大麻在中国又被称为火麻和汉麻，工业大麻的使用在我国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合法化。原国家卫计委办公厅发布的《按照传统既是食品又是中药材物质目录》中，就将火麻仁列为食药同源品种允许用于保健性食品。国家药监局发布的《已使用化妆品原料名称目录(2015版)》，将大麻仁果、大麻籽油、大麻槿茎粉列入化妆品原料。
然而，大麻的种植和加工在中国都受到严格限制。据天风证券研报，在中国仅有云南、黑龙江两省允许种植工业大麻，且任何企业进行工业大麻的种植都需要向公安厅报备。同时，中国的工业大麻CBD含量较低，仅为1.33%，而美国的工业大麻CBD含量为6%~8%。也就是说，种植同样面积的工业大麻，中国工业大麻的产出仅为美国工业大麻的1/6。
5月19日，莱茵生物在美国的工业大麻子公司LaynHoldings Group,Inc.注册完成，小小的莱茵生物，怀揣着大大的财富梦想，踏上了新世界的土地。
新世纪的“淘金热”?
今年10月17日，加拿大也紧跟美国的步伐将大麻素在食用产品、饮料、香料、浓缩物和雾化烟、水烟等领域的应用合法化。北美地区这个向来被视为收入最高，消费能力最强的市场，已经对工业大麻制品全面开放。相关机构认为，在十年内美国的工业大麻市场就能达到1200亿美元。
美国工业大麻巨大的市场和利润吸引了大量的中国企业。福安药业(300194.SZ)收购了美国大麻企业RedRealty51%的股权，与其共同开展大麻药物的研发及消费领域的应用研究。亚太药业(002370.SZ)则与加拿大公司BBT设立了合资公司，准备在加拿大从事工业大麻的药物研发。
这些前往北美追求财富的中国企业，在当地进行生产，再销售给当地的企业或居民，只把源源不断的利润带回中国，像极了上世纪前往加州追求财富梦想淘金者。然而，天风证券的研报显示，目前工业大麻的利润尚未能够兑现，相关企业仍然处于大量投入资金进行技术研究的阶段，即便是全球市值最高的五家工业大麻企业，也仅有一家实现了盈利。
也许高额的利润必然伴随着高企的风险，也许工业大麻的巨大市场仅仅是华尔街上的资本家们吹出起的又一个太过美丽的泡沫，未来无人能够预料，让我们祝中国的淘金者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