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来源:脑极体
如果说双十一是中国电商物流的年度大考,那么黑色星期五则是海外零售商的压力赛。
年初几个月,亚马逊的仓储和交付能力就备受考验,一度手忙脚乱。而后的数月改善,也到了交成绩单的时刻。期间所采取的动作,包括在美国和加拿大新增了至少75个新配送中心、分拣中心、地区航空枢纽以及配送站;同时,亚马逊还雇佣10万名季节性员工来应对“爆单”,鼓励消费者从实体店和社区中心自提,推出了“亚马逊日Amazon Day”服务,消费者可以在某一天一次性收到全部订单货物。
除了增加人力物力和新的配送方案之外,亚马逊也在做减法,比如从主页移除“Daily Deals”,停止发放优惠券,以及,裁员。
作为亚马逊物流体系中的明星项目,Prime Air空中快递无人机一直备受瞩目,并引发同业争相效仿。而在一年一度最关键的黑五期间,亚马逊却对这一机构挥下了“镰刀”,被裁掉的十几名员工分别覆盖了研究、开发和制造部。
尽管与Prime Air遍布全球的近千名研发人员相比,这次裁员比例并不高,但一个延续了七年的路径变化,却足以显示出不小的问题和决心。
八年磨剑:谁扼住了Prime Air的喉咙?
在电商平台们常年新闻轰炸下,对于无人机配送,大家就算没吃过猪肉,也都见过猪跑。而作为这一创意的发起方,杰夫·贝佐斯所领导的亚马逊无人机项目Prime Air自然备受关注。
2013年,亚马逊CEO贝佐斯提出,将在五年内实现无人机配送服务。当时曾被群嘲,比尔盖茨就曾称他是“梦想家”。但亚马逊坚持这一路线,还相继在英国、法国等成立研究中心来推动无人机技术研发。
而今年9月,亚马逊获得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的Part 135标准认证,可以在“操纵者的视线之外”携带物品,被视作是该项目的“里程碑”。Prime Air副总裁大卫·卡本发表公开声明称:“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对亚马逊自主研发的无人机配送服务的操作和安全程序有信心,该服务有朝一日将实现30分钟送货上门的愿景。”
按理说有了跨越式的进展,按照大企业“先人后事”的理念,应该招兵买马,赶紧推动无人机赶上今年“黑五”才对,怎么反而裁员了呢?
答案是:他急了!
从外部环境来看,越来越多的友商加入了无人机配送赛道。
有电商平台,如沃尔玛此前就已经在北卡罗来纳州费耶特维尔开展试点项目,用无人机递送食品和家居用品;有物流企业,UPS同样获得了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许可,可以生产和使用自己的无人机;还有科技大厂,谷歌母公司Alphabet通过旗下名为Wing的无人配送机,向弗吉尼亚州的学生提供图书馆相关服务。
与这些玩家相比,亚马逊简直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的典型代表,直到去年6月亚马逊宣布无人机配送将在“几个月内”启动时,内部还认为新设计的无人机需要更多测试,与亚马逊仓库还没有整合好。从发起人到“第三”,Prime Air重度拖延症实锤了。
而在内部,亚马逊物流体系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一边需要在业务与员工中做平衡,2018年就发生过快递员工在“黑五”关头罢工的事故。欧洲数千名亚马逊员工在“黑色星期五”当天抗议亚马逊配送中心工作条件太差。工人们在英国工会GMB的视频中用五种不同的语言吐槽:“我们不是机器人。”
而消费者对于亚马逊的配送也有微词,尤其是疫情冲击以来,亚马逊的时效屡屡无法保证,今年“黑五”期间还爆发了好几件快递员将用户好不容易抢到的索尼PS5据为己有,用猫粮、空气炸锅、胶带等代替然后发给顾客的投诉,最终亚马逊官方不得不发布道歉声明,承认有部分配送错误的事实。
内忧外患之中,可以全年无休并精准管控的无人机器,自然就成了亚马逊配送体系的新希望,被催促着赶快上马。
那么,项目加速为什么要靠裁员来解决呢?抛开项目本身的商业逻辑来看,阻碍亚马逊无人机项目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政策。美国联邦航空局一直对无人机商业使用规则保持谨慎,副局长Whitaker曾对媒体解释,因为要确保无人机不会干扰其他航空飞行器或者对地面的人员安全造成威胁。亚马逊显然也意识到了科技公司与航空业之间的鸿沟,在今年3月找来了前波音高管大卫·卡本(David Carbon),接替了七年里始终经营着Prime Air的古尔·吉姆齐(Gur Kimchi)的职位,他被认为在飞机制造和组装方面有着更为丰富的经验,也能更顺畅地与监管部门沟通。
二是产品。对于无人机来说,技术能力与政策松紧度,其实是互为因果的。而亚马逊的工程师文化与无人机的航空背景一直有冲突,比如亚马逊“土著”倾向于更先进、更节能的设计,而想要满足FAA认证有时传统设计可能会更好,这种矛盾导致亚马逊无人机的开发过程相对低效,花费了三年时间才在英国完成了商业性无人机送货的首飞。
它的竞争对手又是怎么做的呢?基本都是与垂直的无人机公司合作。
比如在与沃尔玛合作之前,硅谷创业公司Zipline已经在2016年启动了无人机配送系统,曾经向非洲卢旺达地区的患者配送血液制品,目前为数千家医疗机构提供了超过20万种医疗产品,也很快与沃尔玛达成了精选健康和保健产品方面的配送合作。Wing也与FedEx Express 和Walgreens 合作,为美国客户提供零售物流服务。
面对越来越紧张的环境,亚马逊也不得不妥协,除了裁员之外,还从一些诸如制造减轻无人机重量的特殊材料等等长期项目中撤出,并计划与奥地利的FACC AerSpace和西班牙的Aernnova AerSpace合作来制造无人机。这两家公司都是“老航空人”了,曾为空客、波音和庞巴迪制造过飞机部件。
抛弃幻想,拥抱航空业,不知道亚马逊无人机拖延已久的雄心壮志,能否在明年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年关于无人机的伪命题
即便正式提供服务,就能够高枕无忧吗?显然还是要画一个问号的。
这几个问号,来自于无人机配送项目本身的悖论:
悖论一:快速交付VS配送效率。
无人机配送最广为人知的好处就是,快!空中可以走直线,不用担心交通拥堵,30分钟内配送不是梦,被看做是提升客户满意度、增加用户黏性的重要手段。
而目前的技术和政策环境都决定了,无人机机队的配送效率还无法达到理想级。一方面,目前各家在末端配送使用的多旋翼小型无人机,本身载重小,2019年亚马逊在MARS大会上推出的新型电动投递无人机,只能运送不到5磅的货物,大概两升可乐的重量。飞两三趟就得充电,像亚马逊每年数十亿包裹的体量,无人机也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各国空域管理基本都很严格,亚马逊、UPS、WING们拿到的联邦航空局(FAA)批准也是有限制的,需要观察员能保持对该飞行器经常性的视线接触,以及不能飞过人群。再加上天气、人为等因素的不确定性,比如Alphabet的无人机就出现过坠机、走失或是无故降落在树上等故障。无人机服务的稳定性与效率,整体来看都比人类配送员差远了。
悖论二:节省成本VS运维花费。
长远来看,无人机配送确实能够节约人力、配送和仓储成本。可是,要省钱必先花钱,且不提研发费用,亚马逊多年来为了无人机项目在美国、英国、法国等地建立研究中心,组建了近千人的团队,投入不菲,对比2019财年净利润率只有4%,做出裁员的决定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无人机配送并不只有一种机型,要根据不同的送货环境去对机器做特化,比如沙漠地区和潮湿地区,郊区和市区等等,多种机型协作意味着运维人员和成本也会上升,同时需要一定的规模效应来降本增效。而咨询机构数据显示,智能配送环节的市场规模到2024年大概能超过10亿元,其中还有无人车来分一杯羹,无人机项目的回本盈利长路漫漫。
悖论三:扩大增量VS盈利风险。
无人机配送的另一个优势是可以满足一些边远地区、特殊地点的配送,比如偏远山区购买规模较小,派司机不划算,那就让无人机去送;亦或是疫情期间医院等特殊地区,无人机可以实现无接触配送。这被看做是扩大用户规模的吸引力之一。
但需要提醒的是,这些都是小众场景,客单价或频次并不算高,想要靠这些业务来盈利着实有些难度。
另外对于无人机坠毁、密集飞行,可能给城市中人类生活带来的潜在威胁,也不能够选择性无视。显然,要让无人机飞入寻常百姓家,上述问题不解决,只能是空中楼阁。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中国电商的默契
从这个角度看,与其说沃尔玛、Alphabet是在专心搞无人机,更大的可能性是不想让亚马逊在这一领域专美,有热度大家一起蹭。
而有趣的是,亚马逊、沃尔玛选择了与第三方合作,加速推进,中国的电商巨头则基本都是自研技术、自主孵化,除了在某些特殊时刻秀下肌肉,基本都没有大张旗鼓地搞事情。
这一方面是与对岸的同业者相比,中国经历过电商、O2O等互联网浪潮的洗礼,有着更加成熟的配送网络和基础设施,加上劳动力优势仍在,留给平台的研发周期无疑是更加充足的。
加上严格的空域管制,目前属于无人机的商业场景还很少。在没有哪一家拿出“王炸”之前,当然也没必要争先恐后投身“军备竞赛”。
在商业模式尚不明朗的时候,“稳坐钓鱼台”未尝不是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