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数科社 林木
“涉赌”的暴风仍在斗鱼头顶不断盘旋。
自斗鱼CEO陈少杰涉赌被捕消息公布后，有网友发现，Doinb、大龙猫、我是大坤坤啊等多位大主播近期都以“家中有事为由”停播，就连已经转投抖音的斗鱼前头部主播旭旭宝宝也暂时消失在了幕后，让人不禁猜想这一异动是受前者牵连。
平台内紧张不安的情绪早在陈少杰11月初失联那一刻就四散开来。
11月中旬，斗鱼突然展开了一场“清朗行动”，旨在严厉打击私下交易等违规行为，并表示涉嫌洗钱、诈骗、赌博等违法犯罪的，平台将提交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一周后，斗鱼贴出了“公司CEO陈少杰于11月16日左右被逮捕”的公告。
据成都都江堰公安通报的信息显示：陈某杰涉嫌开设赌场罪，并被依法执行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眼下，陈少杰是否构成犯罪依旧尚无定论，但对于斗鱼平台“涉赌”的质疑声却席卷而来，将其推至风口浪尖。随着舆论场将公众的目光带回到两年前，人们发现，风暴中的斗鱼原来早就坐上了“赌桌”。
01 危险的“赌局”
2022年底，由四川省都江堰市法院负责审理的全国首例直播平台涉赌案件受到广泛关注。判决书内容显示：
斗鱼平台“彡彡九户外”直播间成员付某某、潘某，在2017年3月至2020年9月期间，利用平台“粉丝福利社”的抽奖模块，事前设置抽奖的奖金金额及份数，组织“水友”进行抽奖。至被抓获时，该直播间共组织抽奖4200余场次，442万余人次参与，参赌资金近1.2亿元。
据公开资料，“彡彡九户外”主播付某龙早在2020年9就遭到全网封杀，随后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控制。在其直播间，付某龙经常以“一个办卡五万带回家”“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等大量煽动性语言鼓动直播间观众参与抽奖。
在斗鱼，这种以小博大的场面并非只此一处上演。
2021年初，斗鱼另一大头部户外主播“长沙乡村敢死队”再被曝光，以抽奖活动涉嫌聚赌，直播间日流水最高达一千三百万。其中，不少青少年沉迷于此，有人半小时疯狂下注三十万元，每次抽奖开始设有暗号：十点经济课。
讽刺的是，这年1月，“长沙乡村敢死队”刚刚入选为斗鱼直播平台年度十大巅峰主播。斗鱼相关负责人还曾就“彡彡九户外”事件出面普法表示，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只要抽奖金额不超过五万，就既不违法，也不违规。
由此可见，默许这类现象存在的斗鱼或许早就深谙这是一场游走在红线边缘的游戏。
斗鱼前户外知名主播钱小佳当年曾通过野马财经揭露：“抽奖、涉赌平台不是不知情，但这会让流水成倍增长，对于平台和主播都有好处。”甚至他还爆料，平台会亲自发给主播一套“抽奖规范话术”。
在这两个被公开讨伐的直播间背后，斗鱼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天眼查信息显示，无论是“长沙乡村敢死队”隶属的湖南鱼小丸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还是“彡彡九户外”控股的成都九途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斗鱼旗下子公司武汉斗鱼鱼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均有参股。
而武汉斗鱼鱼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股东为斗鱼（香港）有限公司，陈少杰正是该公司的财务负责人。这也引发不少网友猜想，陈少杰涉嫌开设赌场被捕或与此有直接联系。
继全国首例直播平台涉赌案件判决后，如今斗鱼“一把手”又被带走调查，意味着这场危险的“赌局”正在以失败收场。市场的聚焦点在于，一直以来在直播间闷声发财的斗鱼，为何要冒此风险坐上“赌桌”？
02 输掉的“筹码”
作为一家直播平台，斗鱼的收入构成并不复杂，其直播业务的营收占比始终维持在90%以上。主播与平台的收入都与用户礼物打赏直接挂钩，早期直播平台主打荷尔蒙经济，随着用户规模的扩大，美女秀场、户外直播与游戏直播逐渐成为平台的“三板斧”。
斗鱼的游戏直播分区一直为其贡献着巨大的流量与新增活跃用户，但同时也是业绩亏损的主要出血点。主播的天价签约费和大型赛事版权的巨额采买成本是始终挡在直播平台盈利面前的两座大山。
自2016年起，斗鱼三年合计亏损了22.72亿元，而这几年正上演着直播平台争抢用户和主播的“千播大战”。这场大战退潮之后，游戏直播经历了一轮大洗牌，大量直播平台倒闭，其中就包括曾经三巨头之一的熊猫直播。
2019年7月，背靠腾讯这棵大树成功突围的斗鱼登陆纳斯达克，以37亿美元的估值力压前一年上市的虎牙，坐稳“直播一哥”。但还没等它屁股坐热，来自B站、快手、抖音等中短视频平台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斗鱼上市这一年，最受瞩目的当属B站斥资8亿拍下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中国地区的三年独家直播版权；同月，曾经的“斗鱼一姐”冯提莫被B站签下成为新王牌。次年，快手入场拿下王者荣耀的KPL赛事直播版权，推出“百万游戏创作者扶持计划”，并宣布游戏直播MAU已超过2.2亿。
到了今年，曾经扛起斗鱼“DNF一哥”大旗的旭旭宝宝，也在8月弃老东家而去转投抖音。直播平台与主播的关系犹如水池与鱼，于主播，池子越大则游地越欢；于平台，水池再大没了鱼也终成一池死水。
眼看着游戏直播的“筹码”不断流失，斗鱼或许只能铤而走险，押注在美女秀场和户外直播上。
户外直播分区早期多以猎奇内容为主，这个“奇”字，既是新奇，也可以说是奇葩。随着户外主播们的打赏榜单不断上涨，当年分区时常出现因“节奏”引起主播间的爆料与骂战。而在平台抽奖模式上线后，便有主播开始在红线边缘试探。
美女秀场则一直悬在黄线之上。网上一直流传着“23点后，斗鱼什么都敢”的风闻，意指晚上11点后，斗鱼擦边、软色情内容含量直线上升。近两年，或受业绩压力的影响，这种直播乱象在斗鱼更加放纵。
在国家网信办发布的“扫黄打非”2022年盘点及一季度“清朗行动”盘点中，斗鱼曾因传播淫秽色情、低俗庸俗等问题，成为唯一被两度点名的公司。
今年3月底，“斗鱼舞蹈区”登上热搜，1个月后，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湖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派出工作组，进驻斗鱼平台开展为期1个月的集中整改督导。
二季报电话会议上，陈少杰当时表示，“持续构建健康可持续的游戏社区生态，重视核心用户的运营，打造更多互动性强的高质量内容，促进社区互动，提升用户体验。”
但直到11月中旬，斗鱼这场“清朗行动”才姗姗来迟。斗鱼现在想下“赌桌”，或许为时已晚。
03 难逃的命运
在泰国盛行的斗鱼，指的是一种色彩艳丽的小鱼，但性情却凶狠、好斗，常常因争斗而不顾性命，也因此而得名。
在媒体相关报道中，陈少杰是个“喜欢冒险、刀口舔血的人”，常把“别人不敢搞，我就搞一搞”这句话挂在嘴边，斗鱼前期的发展思路几乎都由他制定。
12年前，陈少杰买下A站，押注游戏直播板块，诞生出斗鱼TV；6年前，斗鱼背靠腾讯，凭着这股“狠劲”在“千播大战”中杀出成为佼佼者。但如今，陈少杰和他手中的斗鱼终于要尝到败果。
据报道，陈少杰失联前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今年8月斗鱼的第二季度财报电话会上。
这份惨淡失色的财报将斗鱼所面临的劫难赤裸裸摆在了投资者面前。财报显示，今年二季度斗鱼实现营收13.92亿元，同比下滑24.1%，这已经是其收入规模连续三年处于下滑区间。
核心问题归结于其活跃用户数及平均付费用户数量的不断下滑：二季度斗鱼平均移动月活跃用户已由2022年同期的5570万降至5030万，季度平均付费用户数量也由去年同期的660万降至400万。
然而，就是在用户数量肉眼可见减少、收入规模不断萎缩的颓势下，斗鱼的净利润却呈现出对比鲜明的一丝血色——二季度，斗鱼实现了扭亏转盈，非美国通用会计准则下，斗鱼净利润增长至6140万元，同比增长161%。
至于这抹血色是否来自垂死挣扎，已然左右不了它难逃的命运。
陈少杰失联消息刚曝出时，斗鱼股价一度跌至0.81美元/股，截至28日收盘仍定格在0.81美元，较四年前上市首日的市值已跌去九成。
而在10月底，斗鱼就已收到纳斯达克方面的“退市预警”——若在2024年4月22日之前，其股价始终没有回到1美元以上，或将面临退市。
业绩方面，自2020年以来，斗鱼营收规模已从最高点96亿元一路下滑至2022年的71亿元，净利润更是已持续两年亏损，直到今年二季度才有止跌迹象。更无法回避的经营问题是月活与平均付费用户的双双下降。
一个事实是，当年被斗鱼力压一头、甚至差点被吞并的虎牙，今年二季度无论是收入、利润、活跃用户数，还是市值都已反超斗鱼。
回过头来看，斗鱼或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押在了与虎牙的合并上，但陈少杰和斗鱼的运气似乎在当年那场“千播大战”之后就用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