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识研究所

打着公益旗号为老人上课的各类学堂，实则暗藏着不少猫腻。

近日，一些开设在微信直播间的“老年大学”突然火了起来，什么诗歌朗诵、拍照摄影、瑜伽养生、中医疗养课程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专业的老师和“班主任”为老年学员们服务。

在宣传中，某位中医养生课堂的“班主任”称他们母公司已经在美股上市，而授课的老师也是行医三十多年的老中医。瑜伽课程的“班主任”，则是同仁堂特约明星瑜伽导师、中央电视台百家品牌明星人物。而艾灸课的老师，则是传承家里几百年衣钵、中西医并修的第十七代传人。

更奇怪的是，想要参加这么好的课程不仅不需要998元，也不需要98元，而是大多只需九毛八。甚至还有一些课程不仅免费开放，还能在每节课后领到“班主任”们发的红包，如果可以拉其他老人进群一起听课的话，还会有更多红包奖励，虽然数额很小，但对于不少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老年人来说，已经是一个让他们去听课的理由了。

其实到了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能反应过不对劲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免费的“老年兴趣班”为老人们开放？其中的坑人猫腻又在哪里？为了一探究竟，新识研究所也以老人的身份参加了几个此类收费极低甚至免费的“网络兴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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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类面向老人的兴趣班，如果报名入口太过隐蔽的话，那么自然无法吸引很多老年人参加。所以，这些培训班的主要传播方式就是公众号推送。

打开微信搜索诸如“养生班”、“养生课”、“食补0元学”一类的关键词，跳出来的发布时间靠前且非官方发布的，十有八九都是这些课程的宣传文章。在点击进去后，就可以找到企业微信二维码，添加即可报名。

当我们添加了七八位“班主任”“助教”的微信或企业微信后，都快速得到了通过。但当我们本以为就此就可以参加这些老年养生兴趣班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轮针对年龄的筛选。

其中，有些助教在开课之前会发放问卷调查，其中我们选择了年龄在五十岁以下选项的课程，助教均在收到问卷后向我们表示不接受年轻人听课或者直接默默删除。而有的助教甚至还要打一个视频电话来确认年龄到底多大。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得知是年龄不到50岁或更高的听课者，对方全部都拒绝我听课，并且快速将我移出了群聊。

不过，虽然绝大多数兴趣班都将我们“拒之门外”，但在表明不适合接电话但年龄已经在六十岁以上后，还是有不少的助教将我们拉进了群里，在其中我们选择了“中医”、“艾灸”、“瑜伽”三个兴趣班。

在开班仪式上，三个兴趣班的所谓助教老师在介绍自己公司的时候，居然不约而同地全都自称是上市公司旗下的品牌，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老年人培养兴趣，焕发第二春。

而在介绍完企业之后，这些兴趣班的助教也开始介绍负责上课的老师，而他们头上的title可以说是太多了，什么上过央视、什么帮助数千人恢复健康都往上标，甚至还有号称是清代最后一位太医院院使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太医院院使的传人也来授课了。

只不过这些名头全部没有任何证明，甚至只是贴出一张百度词条，但辨别能力稍差一些的老年人，看起来也都被这些老师的名头唬住了。

在开班仪式后，接着就是每天的上课了。在这段时间里，助教会在课前发送直播间、课后发送视频录像，并同在学习的老人们亲切沟通，用无数的案例强调健康的重要性，然后潜移默化地将健康和他们的直播间关联在一起。

要是到了“上课”时间还有人没有进到直播间，甚至还会打来微信电话催促上线。

而我们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加了不同的直播课程，第一天“中医养生”、“艾灸”、“瑜伽”这三门课还是各自讲着各自的基础教学。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授课画风就突然变化了。

其中中医养生讲中医倒也无可厚非，但艾灸课程的老师则像是忘记了自己上的是主题为“艾灸”的课程，除了在讲课初提到一些艾灸穴位上的知识外，在剩下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都拐到了中医之上。

而所谓的瑜伽老师就有点离谱了，这位老师在授课之时表现出的柔韧性和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甚至不如一个经常运动的大学生。更过分的是，起源于印度的瑜伽也被强行关联至了中医，哪怕这位老师做的动作和瑜伽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坐位体前屈可以强肾固精，牵拉臀部肌肉可以帮助身体气血循环顺畅、阴阳平衡，俄罗斯转体可以疏通肝经、肾经......

如此的“中医瑜伽”，也让人大开眼界。

在几乎所有地课程全都转向中医后，直播间里的老师也开始似有似无地暗示，在这几天的免费课程之后，还会收几名到几十名不等的老人作为他们接下来付费课的学生，但由于名额紧张，可能会有一些老人没办法继续上课。

而到了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老师或者助教又会表示向公司申请到了天大的优惠，可以多一些名额，但也只有最后几个，以此来要求老人续课。续课的价格则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

但如果只从这体验课的质量来看，所谓的付费课也只有冤大头或者是深陷其中的老年人似乎才会选择。

除了新识研究所接触到的这几个直播间之外，还有一些老人的子女曝出，除了上课之外，他们的父母还会买来高达数千元、含有百年野参和多种名贵药材的补品，而且丝毫不需要医生的诊断证明，只是一味地强调疗效，而结果也不出意外地毫无作用。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针对老人闲暇时间多，闲钱可支配而设出的局，他们依靠老年人希望学习养生保健的心理，通过各种手段诱导老人们去购买价格不菲但价值不详的课程。

这样养生的赛道也只是他们的一条路径而已，什么“30天教你做网红”、“5天成为专业摄影师”的课程，虽然内核不同但全都是扑向了老人的钱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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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究竟是谁在开设此类针对老年人的课程呢？在翻阅了不少老人的上课买课经历后，我发现其中也有“游击队”和“正规军”的区别。

其中，“游击队”的作风就比较凶猛了，上文提到的要打视频确认年龄，拉其他老年朋友进群听课领红包是他们一批人的基本操作，一个群里100个老人可能有80个都是演员，目的就是要营造一个哄骗哪些真正老年人花钱的氛围。

而除了这些之外，“游击队”之所以被叫做“游击队”，是因为他们在免费课程结束后出售的大多不是接下来的长期课程，而是一些高价的保健品，这些功效被吹上天花板的保健品的效果绝大多数都只能起到一个心理作用，也实际上成为了对老年人的诈骗。

此外，他们如果遇到有钱的老年人，还会进一步开设杀猪盘，已经涉嫌违法犯罪了。

相比之下，“正规军”则不存在明显的法律风险，盈利也主要是以“知识付费”的旗号赚钱。

这些“正规军”的助教们虽然挂着不同公司的名字，但大多都在千尺学堂授课，而新识研究所在同千尺学堂的客服取得联系后，对方也向我们确认了其中某几个课程确实是由他们推出的。

而千尺学堂推出的课程虽然不像那些针对老人的杀猪盘一般可以定性为诈骗，但其课程质量仍然值得商榷。

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中，都有用户发文质疑其教授课程的质量，有用户评论称，“我花了780元购买了书法班的课程，报名时承诺的是A授课，但几节课后换成了B的录播课，讲课一点都不细心，但连笔画运笔都看不清，练个X啊。”

在一些描述里，千尺学堂的课程被指责“他们开班不拉群，就是担心学院在群里发他们不好的消息，退费不给退，不到两个月就继续天天忽悠你报其他班，本人报了名交了费才知道这是一帮骗子公司。”

就这些问题，新识研究所也联系到了千尺学堂的官方客服，对方表示，网上言论复杂，建议我们不要相信这些负面声音，他们的课程全部都是优质课程，而公司也是合法合规的公司，不会出现网络上大家投诉的情况。

此外，针对我们看到的原价4680元，一天后降价至2680，再过两天后又降价至1880元，最后低至1080元一降再降的情况，千尺学堂的客服则称是开展了不同的活动。

据对方所说，有的课程价格是针对新用户的特别优惠，有的是限时折扣活动。另外，不同的服务班主任所能为客户提供的服务也有所不同。所以会出现价格上的差异。但无论购买的是哪个价格的课程，他们都会全力保障能获得高质量的教学和服务。

虽然官方客服对于外界的指认全部否认，但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千尺会出现超过千条对千尺学堂的投诉。投诉集中在虚假宣传、诱导消费、课程质量差、退课退费难等问题上。其中绝大多数消费者的经历全部相同：被免费的直播课吸引、下单、发现课程不合适或不值钱、想要退款但被拒绝。

而再深挖的话，千尺学堂背后其实是一家名为量子之歌的公司，而这家公司除了千尺学堂之外，旗下还有大名鼎鼎的 “启牛学堂”和“讲真学堂” 。

而之所以说启牛学堂大名鼎鼎，主要是因为其曾上过央视的《正点财经》栏目，原因则是被爆出其将低价财商课作为导流渠道，然后出售后续的收费课程。

据新京报记者报道，启牛商学院会在直播课中宣称带领大家赚大钱，直播间课程限时优惠只要2880元，并且限额60人。当记者以学员身份询问时，班主任多次微信语音连线推销课程，称如果钱不够，可以分期支付，“很多同学都把学费赚回来了”。

对于收益，这位班主任只是反复强调可期的赚钱机会，“每月投资两三百元，长期坚持也是一笔高收入，一个月就可以赚好几千块钱；打新债风险极低，按少的算，一个月中四签，每签赚300元，一年能够白捡上万块钱。尤其是有负债的同学，可以学习到富人思维开源赚钱的小秘诀。”该班主任说道。

但类似于可转债打新此类的课程，网络上全部都是免费教程，而且像这位班主任所说的“一个月中四签，每签赚300元”在现实中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截至目前，启牛和讲真两平台在黑猫投诉上共有近16000条投诉，相关原因也同前面讲到的千尺学堂投诉原因类似，被消费者投诉涉嫌宣传欺诈和拒不退费的情况。

而这三大矩阵平台背后的量子之歌，则在连年的争议和投诉中赚的盆满钵满。

据氢消费报道，量子之歌2024财年财报显示，当年营收同比增长23.2%至37.95亿元，经调整净利润连续七个季度盈利，盈利能力持续提升，打破此前市场对“教你赚钱的公司不赚钱”的争议，甚至还成功登录美股市场。

而最新发布的2025财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最近一个季度营业收入录得7.27亿元，净利润1.27亿元，经调整净利润1.32亿元，累计注册用户数已达1.396亿。

不过，量子之歌赚来的钱大多也都投入到了营销之上，2021财年至2024财年，其销售毛利率分别为89.83%、85.75%、87.29%、85.50%，但销售净利率分别-17.96%、-8.14%、-3.53%、10.16%。

之间的差额，就是“撒饵”所付出的成本，按量子之歌2022财年拥有的当期付费用户110万计算，单个付费用户的营销成本约为2050元。

像量子之歌这种面向老年人的知识付费企业以及一大批以老年人钱包为目标的涉嫌诈骗团伙，或许都是当前国内老龄化进程中老人精神文化产品缺失特定时代下的特定产物。

据微信安全中心发布的最新公告，近期收到用户投诉，在部分打着“养生”“科普”“公益”旗号的微信群里，存在发布H5链接诱导用户跳转外部直播间的行为。对此，微信平台将依法处理，同时结合用户投诉证据加大对违规账号的处罚力度。

当“银发经济”成为资本竞逐的新蓝海，当“知识付费”仍在因个体学习能力差异和认知水平不同导致难以标准化时，这场针对低认知群体的收割便将一直存在。但在监管逐渐趋严的当下，这样的“知识付费”还能持续多久，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参考资料：

《售后难、转型难，量子之歌如何“继续赚钱”》，氢消费；

《惊呆！被央视曝光的骗局机构，这两天竟在纳斯纳克上市》，币友；

《量子之歌，一路争议》，市值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