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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人民政府做了一个关于职场人士996工作制的问卷调查显示,44%的受访者亲身体验过996工作制,34%的受访者之前工作是996,21%的受访者尚未经历过996。
自全国政协委员李国华建议对996工作制进行监管之后,996的话题再次引发“打工人”们的血泪控诉,996几乎成为“资本家强制剥削年轻人”的代名词。
除了清一色“控诉”之外,也存在不少与固有认知并不一致的声音:
大厂确实有996,但“福报”的说法也不算完全错误;
相比大厂而言,中小型互联网/半互联网企业加班才更严重;
公务员、教师等传统意义上“清闲的铁饭碗”,其实也会996;
更多的隐形996不会出现在互联网上;
有人想要逃离996的生活,也有人主动选择了拥抱996。
为此,泰伯网希望通过与各行业数位从业者的交流,还原相对真实的996江湖。
(注:本文受访者皆为化名)
大厂996还算有“福报”
Z同学现就职于某大厂在线教育板块:“我们是带学生的时候集中工作,带完一期之后集中调休,福利、人际关系等各方面也都不错。”
Z同学对她的工作甚为满意。不过,与她“同厂”的测试开发盖盖,已经开始了大小周的生活:“说是大小周,不过几乎每周末都要在家里工作,不然做不完,每天压得喘不过气。”好在,“强制加班是有补贴的,薪资也不低。”
“在拼多多待过的话,大小周都是幸福的。”某拼多多员工在脉脉上表示。
这么一比,“995是家常便饭,每2-3个月有4个周六要加班,必须不能平衡工作和生活”的小鹿,过得也不算太苦。
小鹿是某大厂游戏策划,而游戏业务是该厂效益最好的板块之一,所以尽管默认加班的时间没有调休或补贴,但收入尚可。最让小鹿难受的是,下班之后也不能完全回归生活:“要不断的去体验游戏,跟上行业的发展,接受最新的设计方向,优化自己的内容。”不过,对于真正热爱游戏的同行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快乐。
至于这些年被骂的最惨的“福报”厂,倒也不全是996。
“平均工作时间每天8小时以上,有时候会忙一些,但还不至于996。身边的朋友996的情况也不是很多。”阿里某部门设计师丫丫向泰伯网表示。
“我在阿里工作了2年,加班这个事情,和职能、阶段(比如双十一)、特殊项目等强相关,而且一般项目强制加班是调休的,至少我在职的时候并没有特别996。”阿里前员工小厚也表示。
“不过,在职的时候确实有软性磨时间。”小厚说:“刚去阿里的时候,我一般下午五六点就可以把当天的工作高效完成,所以头几个月都是到点走人的。但时间一长就会发现,虽然工作完成的很好,但大家会觉得我有一点疏离感。”
为了在人情方面感受更好一些,小厚开始变相的“995”:“本来可以回家看的书,我选择在公司看,变相刷一下存在感。这样即使每周偶尔一两天早走,别人也会觉得还OK。”
当然,“白天一天都在开会,晚上才开始真正工作”的阿里人也不是没有,此前在某猫工作的小云就是其中之一。
“确实太累了,工作性质导致经常要出差,但无论在飞机上还是高铁上,都是随时捧着笔记本工作的状态,手机更是不能关机,随时有工作需要对接,焦虑。”
“铁饭碗”也逃不过996
寻求解脱的人们喊着:“逃离大厂,逃离北上广深”。
但与大厂相比,游戏工作室、中小互联网公司和介于传统/互联网之间的中小公司加班或许更加严重,而薪资却远远不及。
“大厂工资给得起,加班也就算了。有些小公司加班更狠,还死抠。”某在线教育企业员工表示。
杭州作为新的互联网公司聚集地,早就成了996重灾区。有网友感慨:“什么美丽西湖,宜居天堂,在996面前全都成了0,哪有时间去看,去享受?”
而随着互联网发展下沉市场,996也在不断下沉,在某些原本就以单休工作居多的地区,更让工作环境雪上加霜。
“因为想转行,所以我从双休的工作换到了现在的公司。”济南某出行类企业HR奔奔表示。
“平均在外工作的时间大概12小时,每周休一天,确实有点歇不过来,休息的一天都用来补觉了。”奔奔感慨:“生活?每天只有在厕所和躺床上的那一会是属于自己的吧。”
考个公务员、事业编,过过朝九晚五的幸福生活,不香么?还真不一定香。
“借调到某机关单位一年,刚来时某处对我相当不满,各种言语刺激。工作非常多,难以平衡工作和生活,从朝九晚五变成了996,连基本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升职加薪。”内蒙某单位工作人员阿英吐槽。
山东某市区级单位的工作人员小汪也表示:“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经常需要审查大量资料,还要写长篇的汇报,工作做不完是常有的事,周末加班也不少见。公务员的工资结构是固定的,没有什么绩效奖金,能期待的只有每年底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精神文明奖。”
去大学当老师总行了吧?有寒暑假,工作还轻松。
那也未必。
“可能是我们学校特殊?反正我确实很忙,非假期几乎是996。”江苏某高校教师果冻表示:“课堂教学、实验实习,搞科研要申请课题、科研项目、发论文,还有政治学习、业务培训、学术交流等等。学校近两年还有课程改革、绩效改革,竞聘不合格就要降级。”
真是应了那句话: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主动拥抱996的人们
但有些人,偏要挑战“高难度”。
在进入阿里之前,小厚长期生活在瑞士,之所以加入阿里,是因为:“想回国内感受一下激进的工作文化和冒险的思维方式。”
“我身边几个最近回国去大厂的朋友也是这样,因为整个欧洲的商业技术体系比较安逸和保守,回国可以感受到野蛮生长的各种商业思路和技术尝试,很有趣,所以我很享受之前和阿里的‘虐恋’。”
不过让小厚没想到的是,在阿里还只是995,离开阿里之后倒是体会到了996甚至007:“原本计划离开阿里再回瑞士的,结果裸辞之后因为疫情被困了一年,成了一名自由职业者,帮朋友的公司做技术顾问。”
“这段时间收入相对更多,也更容易焦虑,有时候甚至一周都没得睡觉,但有时候又一下子闲下来。”也正是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小厚发现小公司和介于传统/it之间的公司,更加低效,加班也更多。“累,还是大厂上班比较稳定。”
现在的小厚再次回到瑞士,转向学术圈,脱离了996的工作,改为学术课题而“头秃”。而另一位自主选择疯狂加班的朋友,则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坚定地奔驰。
和晨律通话的时候已是晚上10点30分,他刚刚结束一天的忙碌。
晨律在一家顶级律所工作,是大名鼎鼎的“红圈所”之一,这份工作虽然不需要打卡坐班,但实际工作强度甚至远超996。
“红圈所的业务细分程度比较高,工作强度也相对更大。我一天差不多需要工作13-15个小时,基本上是没有周末的。”晨律表示:“最难受的是心理方面,因为即使是休年假也需要处理工作,很多生活中的安排也无法提前计划。”
但即使这样,晨律仍然觉得值得:“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选择进入最顶端的平台,就要接受这个工作状态。通盘考虑收入、上升空间、平台、团队氛围,我觉得是值得的,所以至少短时间内,我没有计划转变方向。”
媒体人阿五也同样是一个不坐班的996工作者:“虽然不坐班,但基本每天都会有很多事忙,记者的时候还有些闲暇时间可以自行安排,但自从升职为副主编,肩上的单子一下就重了。”
“我基本每天都会去公司,差不多从上午10点忙活到晚上10点,新媒体的工作节奏非常快,每天都要出稿,从策划选题到采访、出稿、审核、排版,再到发布之后的运营、后续的数据分析,都需要盯。周末公众号也不停发,所以我和主编会轮流值班,基本只能休息一天。”
不过,阿五同样没有考虑转行:“没办法,就是喜欢做这个,大不了回去做记者。”
最终目标:消灭996
事实上,被关注到的声音只会是少数,还有更多的996不会出现在互联网上。
“(在工厂)10个月,大概有1个半月在车间流水线上,打螺丝装开关搬货,就那种是个人都会的重复动作,一天要2400多次,并且站立作业,从早上7点半上到晚上8点,中午吃饭一个小时,下午茶时间是下午3点,有15分钟,下午茶就是面包之类的。一整天在流水线喝口水都得找流水线上的空隙才有机会喝,因为基本上没有机会上厕所,所以很少喝水,因为一旦走开,流水线上的零部件就会堆积,从而导致停线。”
“这工厂的加班畸形文化很严重,没有加班费,多次还被扣考勤,上28天的班,也只有15天的考勤记录,因为办公室人员是固薪,所以为了节约成本要将其他13天的出勤扣掉,不给予餐费。车间一线员工好歹可以晚上8点准时下班,而办公室人员因为可以坐着,所以基本上晚上11,12点下班,领导在工作群里表扬凌晨下班的同事,向她学习。”
这是知乎上一位大学生木翾在工厂的工作经历,或许也可以代表更多没机会向公众展示的人生。
光明日报在《观两会:畸形的996不是“奋斗”应有的姿势》中表示,过度加班是对员工劳动力的占用和盘剥,认为996和007是违法不是奋斗。
对于996,晨律也从专业角度给出了一些看法。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996都违法,如果自愿加班而且有加班工资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我们主要讨论的,是企业内部,或者部门与部门之间一种无效的内耗,这种情况一般是不会通过加班申请审批的,加班费也就无从谈起。”
“这个现象的成因比较复杂,但无论如何,现在劳资关系已经到了一个比较紧张的节点,确实是需要监管和调整。”
目前在网络环境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取消996”达成了共识,但在现实生活中,有余力抗争的仍旧是一小部分人。当前的市场环境和劳资关系下,想要短时间内从实际上消除996显然不现实。不过,当我们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就已经为诞生更加合理、人性化的工作制度埋下了新的种子。
最终目标——消灭996,让我们共同努力。